刘丽朵(北京)·一片情

他又一次喝尽了她递给他的酒，她斜觑着他，果然无事。他依旧神情自若，并非像他自己先前说的“天性不能饮酒”，在一旁陪饮的她却着实脸红了。酒让她快乐起来。她让他把上衣脱掉，他却不肯。

“听说哥哥身上，有全东京子弟都比不过的好文绣，让我看一看如何?”她扯了他的袖儿，对他微微地笑。

“我怎么敢在娘子面前脱衣服?”他这样说着，脸上却无一毫羞色。他是什么人?他是全国有名的盗魁，想着他的身份，却又眼睛看着他这样年轻、这样俊俏的面孔，她连心都微微地醉了。他说着那样有礼貌热络的话，眼睛里却有一种看破世事的淡然，她是真的醉了。她伸手过去，把他的衣服掀开。

文的是一只美凤，引颈欲飞。他纹丝不动。

酒是真的多了，她倾倒在凳上，他把衣服穿好，对她一笑。她也便笑看着他，随口让妈妈把她的阮拿来，拨弄了一曲。他便也唱了一曲，声清韵美，字正腔真。她吹箫，又把她的箫给他吹，看着他的唇凑到她刚碰过的地方。

“上一次你来，我便记清了你。”她说，酒让她更加妩媚，“你很久不来了，但是今天你还是来了。希望你为我留下来。”

他站了起来，“娘子今年贵庚多少?”

她已经二十七岁了。这样的年龄，按理说，不应当再做这样卖笑的生涯，可是她情愿。她依旧美丽如十年前，这十年间，她爱过诗人，也爱过皇帝，可是现在，此刻，她想要爱一位浪子。

“小人今年有五，却小两年。娘子既然错爱，愿拜为姊妹!”他站起来，对着她拜了下去。她怔怔地看着他。

酒多了，她无力阻拦他。他要做她的兄弟。当她无须为了钱做生意后，在这小皇宫般的院子里，她曾经奉养一位年轻而风情的男人。后来，他走了。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他，想起那位已经走了的词人，他曾经躲在她的床下，写下了一首“破新橙”，她那时，对那人何等迷恋!她突然笑了起来。

“好啊，你已经是我的兄弟了，我们是一家人了。”为了掩饰醉态，她又喝掉了一盅酒。“明天起，不要去外面的店里住，就在我家住下吧。”

她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结果。尽管是在醉中，她也感觉得到：他并不愿意同她发生任何的关系。然而她是整个东京最美丽而风情的女人。她又喝了一杯，她不想要思考了，她只是想让他留下来。她笑着对他说：“你同我说的事，我定是要帮你的。”

拨弄着阮儿，她唱起刚才他那曲清韵悠扬的《渔家傲》，把一句连唱了两遍——“燕子不来花又老，一春瘦得腰儿小。”

(事出《水浒传》)

(事出《水浒传》 刘丽朵)